貓彈鋼琴

原標題:郎朗:看《貓和老鼠》讓我成為勵志鋼琴家。

貓和老鼠

郎朗2013年在清華大學演講。

經常有人問我(郎朗)是怎么被影響的。他們想知道是什么文化因素激發了我對音樂的熱愛。他們以為我會說貝多芬或者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或者巴赫。當我說湯姆貓和杰里鼠，好萊塢創造的受人喜愛的卡通人物，他們自然感到驚訝。動畫貓追動畫老鼠怎么激勵我？請讓我解釋一下。

故事從凌晨開始，那時我還不到兩歲。夏天的時候，我還在酣睡，突然有人大聲敲門，把我吵醒了。一個男人站在門外喊道:“送貨！”

媽媽打開門，我站在她身后。過道里放著一個巨大的紙箱，紙箱兩邊站著兩個人。

我問媽媽:“那是什么？”

她得意地笑著對我說:“一會兒你就看到了。”

送貨員花了很長時間才把一層層紙板撕掉，拆開包裝。我見過最漂亮的東西，拆開后終于出現在我眼前。

那是一架立式鋼琴。

我跑過去摸了摸鋼琴。我按下鍵。黑色的木質機身光禿禿的，沒有一絲劃痕，按鍵很光滑。鑰匙上方的牌子寫著“星海”。

母親說:“這是你的，整件東西都是你的。”

我緊緊地抱著她。然后，那天剩下的時間里，我一直在玩我的新玩具，直到深夜，在我父親下班回家之后。

拿到鋼琴不久，我就在我們的小黑白電視上看到了兩部動畫片。第一個叫“音樂王國”。不同的樂器出現在電視屏幕上，自己演奏。首先，小號向觀眾宣布:“我是小號，我是將軍，因為我演奏序曲。”然后定音鼓上臺，爭辯說它們是最強大的樂器，因為它們可以制造風暴和雷聲。豎琴堅持認為她彈奏的是像大自然一樣最美的音樂。小提琴說，作為樂團的領隊，她是所有樂器的女王。突然，所有的樂器都消失了，一架大鋼琴孤零零地站在舞臺上，自己彈著。畫外音來自漫畫:“國王來了！”那部卡通片讓我非常自豪，因為我演奏了最重要的樂器。動畫片《貓和老鼠》里有一集叫《給貓的協奏曲》，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對我的影響超過了《音樂王國》。每次電視播放那一集，我都全神貫注。

湯姆是一只貓，也是一名鋼琴演奏者。它穿著禮服出現，向觀眾鞠躬，開始彈琴。它演奏得非常好。一只穿著裙子的貓正在彈鋼琴！我認為這非常有趣。音樂一開始很慢。然后，在琴身，我們看到小老鼠杰瑞在琴弦上打盹，感覺。他醒來向湯姆揮手。那是在逗湯姆，湯姆打定主意繼續玩，不理杰瑞。但是杰瑞在琴鍵下摩擦，這讓湯姆非常生氣。音樂開始加速，漫畫動作也開始加速。湯姆和杰瑞互相生對方的氣:湯姆的手指被杰瑞的捕鼠器夾住，杰瑞被湯姆抓住扔在鋼琴椅子下面。杰里爬了出來，開始敲打爵士樂的節奏，而湯姆正在演奏古典音樂。貓和老鼠打得你死我活，音樂還在繼續。音樂與打斗場面十分和諧。最后，杰瑞贏了。貓累壞了，但小老鼠穿著禮服謝幕，得到了觀眾的掌聲。

后來，我知道他們演奏的是弗朗茨·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II》。但那時候我還是個兩歲的孩子，還差兩三個月，連什么是作曲家都不懂。我只是喜歡里面的動畫角色。我喜歡他們時而合作，時而針鋒相對。貓在追老鼠，老鼠在逗貓。小腳在琴鍵上跳上跳下。我特別佩服湯姆的手指。它可以伸展手指，觸摸鋼琴兩端的琴鍵。彈一個鍵意味著觸發一段戀情，彈多個鍵意味著讓故事順利導出。玩的越快，動畫角色追的越緊，冒險越瘋狂，翻跟頭越搞笑，惡作劇越搞笑。

彈鋼琴意味著惡作劇。彈鋼琴意味著樂趣。

彈鋼琴可以是可笑的，瘋狂的，緩慢的，快速的。彈鋼琴就像騎旋轉木馬，帶出一連串的音樂。

我想彈得越來越快，看看我的手指能彈多快。我想看看我能多快追上湯姆，追上杰瑞。我想跳起來，跌倒，爬起來，從頭再來。即使手很累，即使手指很疼，我也不在乎，因為通過創作音樂，我其實是在編故事。

父親幾乎每天都用二胡陪我。他很欣賞我的調皮，有時候還很孩子氣。他會拉二胡唱歌，還會笑。我們一起講述自己無言的故事。只有在這樣的時刻，我和父親才能表達我們對彼此的愛。那種靈魂伴侶深沉有力，但也危險。那種愛是無情和勢不可擋的野心的混合體。它強大到因為孩子的貪玩而變成了執念。

我之所以是今天的我，跟我出生在空軍宿舍有關系。這有幾個原因。首先，我生活在一個安全和受保護的環境中。我們從來不鎖門，也不擔心治安，因為空軍基地的大門是極其嚴格的。事實上，我在中國戒備最森嚴的地方之一長大。在這樣一個密閉的泡泡里，我可以集中精力聽音樂，沒有煩惱和干擾。其次，營地充滿了冒險和奇遇。軍事基地是一個非常令人興奮的活動場所。對于一個天生喜歡思考遠方，在夢中迷失自我的孩子來說，這是一個激發他想象力的仙境。我在和朋友玩的時候，一個巨大而震撼的戰斗機會從我們頭頂飛過，降落在基地，從基地起飛。但最棒的是，我們住在空軍大院的小區，是藝術家的世界，到處都流淌著音樂。每周六晚上，父母會邀請音樂家、朋友和他們的孩子來我們家開派對。聚會總是很開心，但同時也很緊張，競爭激烈。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會演奏西方樂器，而他們的父母則即興用中國樂器來陪伴我們——仿佛他們父輩受挫的抱負和夢想就這樣被移植到了我們這些孩子身上。他們演奏二胡、琵琶、古箏、嗩吶或竹笛。一個小女孩拉小提琴，一個小男孩拉二胡，但大多數孩子彈鋼琴。我彈鋼琴是因為我父親說鋼琴是最受歡迎的樂器。他和我媽從發現我的音樂天賦開始，就一直期待我在這方面發展。在我不到一歲的時候，他們聽到我哼著收音機里聽到的旋律。在我學會閱讀之前，他們教我讀筆記。

每次彈鋼琴，我都彈得津津有味。比起彈鋼琴，我更喜歡表演，比如給我的朋友和我父母的朋友看我剛背下來的莫扎特奏鳴曲。我喜歡和別人分享音樂的感覺。其他很多孩子都比我大，音樂基礎扎實，但我還是強烈地意識到，我要比他們彈得更好。雖然我生性好勝，但這并不妨礙我們聚會所體現的友誼、熱情和好客。

盡管如此，一些孩子仍然小聲說:“郎朗只是喜歡炫耀。”我迫不及待地想播放一首歌，然后是另一首，然后是另一首。我演奏過我所知道的每一首曲子，從巴赫的賦格曲到李斯特的那首叫《小匈牙利》的曲子。當然，每個孩子都想證明自己能跑多快，能游多遠，鋼琴彈得多好，但我對鋼琴的渴望已經超越了簡單的炫耀:我想通過音樂來表達自己。

母親讓我們空軍大院的小房子里充滿了鮮花和開花植物，聞起來像薄荷和香料。房間里的空氣清新芬芳，我們坐在一起彈琴唱歌。那些歌曲總是關于黃河或長江-給人們生命和營養的母親河-以及熱愛自然和保護動物的高貴的牧羊人。那些簡單的音樂會仍然是我童年最快樂的回憶之一。

空軍大院里的伙伴之間的友誼非常牢固。我們在餐廳吃飯，在公共浴室洗澡。我們是由藝人組成的臨時大家庭，包括我們這些小藝人。我們盡情地吃、唱、笑、玩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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